微小说：重逢

殷宏章

重逢

作者：殷宏章

       2003 年的盛夏，南山县董岗镇被蝉鸣笼罩，那鸣声仿佛也染上了喜悦，显得是格外欢快。阿娟手中紧攥着天州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得指尖都好似发烫。父亲得知了喜讯，连夜宰杀养了半年的老母鸡；母亲则眼含热泪，往她的行李箱里塞满煮鸡蛋。乡亲们将小院里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夸赞她家飞出了金凤凰。母亲更是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塑封起来，郑重地压在箱底最深处。

       时光匆匆，四年转瞬即逝。阿娟身着西装革履站在人才市场，投递出去的简历，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她心高气傲，不愿屈就于小公司，又实在没勇气告知父母，自己连面试的机会都未获得。当她满心沮丧地回到家中，迎接她的却是父母无奈的叹息。说道：“大学生，还不如隔壁打工的。”激烈的争吵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阿娟满心委屈与不甘，猛地摔门而出。自那以后，父亲常常伫立在村口，眼神殷切地张望着每一辆路过的客车；母亲的手机里存满了无数陌生号码，每次接听电话时，声音都因满怀期待而微微颤抖。

       这一离开，那就是漫长的 12 年。阿娟在天州艰难求生，打零工维持生计，曾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栖身，甚至吃过馊掉的饭菜。在那个狂风暴雨肆虐的夜晚，她的包被歹徒抢走，身份证、银行卡，连同她最后的希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望着潮湿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就像她破碎不堪的人生。她瑟缩在废弃的楼房里，指甲缝中满是灰尘，那头发凌乱打结，渐渐地，连正常说话的语气都遗忘了。而在遥远的老家，墙上始终挂着她 18 岁时拍摄的证件照，母亲每日都会轻轻擦拭相框，将无尽的思念揉进布纹的每一处。

       2019 年的夏天，徐警官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废墟的死寂。他看到角落里阿娟蜷缩成一团，心中泛起怜悯，递上一瓶矿泉水，轻声说道：“姑娘，我老家也在南山。”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阿娟浑浊的眼眸，令她眼中陡然泛起层层涟漪。当她颤抖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徐警官立刻拨通了电话。

       电话这头，阿娟的姐姐流泪握着听筒，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这熟悉的声音，在她无数个梦里听过。第二天，一家四口丝毫不敢怠慢，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天州。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母亲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学生，此刻中眼神闪躲，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父亲慢慢地走上前，递来边角已经起毛的通知书复印件，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他掌心的温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粗糙的手掌，轻轻覆上阿娟的头，母亲则紧紧地抱住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浸湿了姑娘破旧的衣领。阿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放声大哭起来。——那些年的苦啊，总算在爹娘怀里，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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