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呢天,我们就要呢造走资派申呢长义的反!挖出他呢的阶级根呢源,防止他搞呢资本主义复呢辟,以实呢际行动保卫无呢产阶级革呢命路线,保卫呢无产阶级红呢色政权。我呢们要把走资派的家呢搞个地覆呢天翻,搜呢出他的罪呢证。向伟大领袖交代,向无产阶级专政交代。”麻姜带头闯进申家,说:“任呢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呢过,搜呢查仔细了,不呢能放过一个呢墙缝,连呢耗子洞也呢不能放过。动呢手吧。”
群专主任带头跨进东间,翻箱倒柜,有一半民警(另一半民警在装样子)随着麻姜一同各处翻找,不放过一个可疑的地方。什么板缝、柜后、地脚都翻遍了。几个人把装衣服的柜上面的理论书籍--领袖的选集和《反杜林论》、《法兰西内战》、《国家与革命》、《论持久战》、《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等,恭恭敬敬地摆在炕上。然后推倒书桌,书桌后面嘛也没有,墙上的相框也被随手摔碎在地上,玻璃碎了,相片也脱落在地上。挪走了米柜前的老式长条凳,米柜也被推倒,柜面上装药的小箱子掉在地上,盖子开了,里面扑热息痛、氯霉素散了出来。暖壶和两个瓷瓶也摔在地上--碎了。米柜里面的衣服全部抖搂出来,堆在地上。炕上的被垛也给推倒,散开。
三个房间统统翻完,愣是没有一件物品能证明申所长有新的罪证,或者其他罪名。申所长的家,其实也没有几样东西,都翻完了,可疑的东西半件也没有。
眼前的局面让麻姜无法收场,就在群专主任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放的时候,申所长的妻子刘抗日,突然出现。她,麻利地下了自行车,随手把自行车倚在墙上,跑进院子,喘着粗气,大喊:
“这是干什么!大白天把家给砸了?!人民警察,怎么也无法无天?”刘抗日个子不高,身材均匀,柔弱而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只眼睛能射出利剑一样的光芒。她满脸流汗。长袖衫,左袖子挽到拐肘处,右胳膊手腕处的扣子则系得紧紧的,上衣前后胸都湿透了。她跨进厨房,眼前一片狼藉,气也不知从哪儿出。
麻姜在厨房站着,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革呢命,这就是呢革命。来查找走呢资派的罪证。”
“人都已经被你打成走资派了,还要什么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为什么给定为走资派?!”女主人瞪着丈夫的同事,怒不可遏。她抬腿迈向东间,东间更乱,女主人更气!
麻姜也转到了东间,已经没有下脚的地儿了。他脚踩碎了的相框,越过躺着的长凳,直接跨上了九十度倒地的米柜。向前面作了半圈挥手,说:
“革命同呢志们,继续翻呢找,就不信呢,找不到呢罪证?一呢个走资派的呢罪证。”
“江主任,你现在也是单位的领导了,也是从业多年的民警,怎么能毫无法纪?视国法于无物!”
“哈哈,你呢知道什么呢是法纪吗?我呢告诉你:革呢命群众造呢反需要就呢是法纪。当今呢是什么呢形势,你知呢道吗?我呢告诉你:是革呢命无罪,造呢反有理的时代。谁呢要是阻呢挡,谁呢就是革呢命的绊脚石,就呢要呢打呢倒谁!你呢想阻挡呢革命群众呢革命行动吗?”
经麻姜主任这么一顿白话,刘抗日觉查到来者不达到目的是不能罢休。光天化日,这不是秀才遇到了大兵吗?眼下,就因为阻止抄家,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的还少吗?她不再辩解。
看着对手不再言语,群专主任取得了眼前的胜利,趾高气扬,在九十度倒地的米柜上小小地转了一圈。当他看见大镜子里自己的脸时,感觉自己今天格外有革命气概,有闯将的派头。镜子里“百年好合”的四个大大的红色的字,却极不顺眼,不觉心浪翻滚,这不就是“封、资、修”的典型例子吗?不就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翻版吗?一抬手把大镜子扯了下来,摔碎在脚下。大镜子掉下来时,把旁边挂着的领袖画像也碰下来,玻璃也碎了。
刘抗日闪电般地将摔碎了的领袖画像捡起来,捧在胸前,滚圆的眼睛狠命地瞪着麻姜主任。
其他的民警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院子外面围聚着很多邻居,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把院墙围满了。有的已经进了院子里,从打开的门和窗户向屋内张望。他们小声地感慨:看不出来,申所长怎么也是走资派?
麻姜感觉到有些冷场,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怎样收场。为了显示群专主任所具有的威严,以及此次行动的革命性,他得找一个什么动作、或者道具,制造一个气氛,借以打破场面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