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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早春匆匆路过,桃、李树趁着时令满田坎开花;黄柏溪浊浊地、油油地在汊口与长江交汇,这正是峡江鳊、鲤配对赶桃花汛时节。獭头儿忙着捕鱼、卖鱼的事,碛坝就去得少了。 一天傍晚,他喂饱水獭子、泊好船;想早点儿吃饭,洗脚睡觉。他刚要拿碗舀鸭汤,但老娘一边看电视一边捂着慢慢变凉的的高压锅盖说:“等等你妹子哩!桌上有凉拌黄瓜,你先吃碗饭填填肚子…”她口口声声说要等瑶瑶,还要他去江边看看、催催。他很不乐意,想发牢骚,但到底还是嘟嘟嚷嚷地去了。 他想,不能和老辈子赌气…但心里却横竖气不顺。于是,赌气不走茉莉花茶林小径,偏顺着凹凸的梯田埂一路快步下去。不料一个趔趄一脚踩进水田,稀泥巴一直糊到了膝盖头。他狠劲拔出大脚,但一只布鞋却留在了田里。 “狗日的,都给你,都给你!”他瞅瞅又摸摸鞋帮的破洞,索性一抬腿把另一只鞋也甩下去。 赤着脚正好走路!獭头儿发泄过后越走越气顺。当他远远地看见碛坝早已空旷无人时,就放开腿改做小跑步。一阵小跑后忽然高兴起来,就拉开粗嗓门唱起赶场天学来的新编本地“川江号子”:“汊汊口、有传说/前头放滩要掉舵/后头的臌泡躲不脱/‘水打棒’、沱里过/蛇啃屁股、鱼啄脚/儿女哭做泪坨坨…/古关羽、后雷锋.../水上吉祥伯算一个/前头走了吉祥爷/后头自有船夫学……” 到了,妹子还在大坑里。他刚开口,那句表扬妹子的话就象块鸭子骨头一下卡住了嗓子眼;妹子和桃花魬正嘴对嘴地搂住一堆。他又惊又气,故意咳嗽但没有反应,便生气地狠踢一脚。踢翻的卵石蹦起来恰巧嘣的一声敲中了桃花魬的脑壳。 “你有胆、有胆…”獭头儿粗声粗气地嚷着,一只手连搡带推地把桃花魬弄到江边。 桃花魬早模透了他的犟脾气,先发制人地又跺脚又赌咒发誓地表白他是真心爱瑶瑶,这辈子非她不娶…” 獭头儿并非真恼他把瑶瑶弄到了手。他知道方圆百十里地桃花魬也算一个尖儿顶儿的人才;鬼点子极多、智商极高,家里又富有;瑶瑶心甘情愿地要跟他。再说跟了他也不算吃亏;怕只怕水边乡下姑娘老实,玩弄不过在城里挣钱、长见识,很学了些欺矇拐骗和“二流子”手段的桃花魬。所以,他认定“防人之心不可无”,对这小子可要留点神、多长个心眼。 桃花魬一面表白自己,一面轻轻推开獭头儿攥紧的拳头,继续说:“ 我说柳哥,我们是喝这黄柏溪水长大的铁哥们么?‘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啥你也得信兄弟一句话。我和哥一个样,这辈子第一是跟定二舅吉祥爷,他走的脚印我们兄弟继续踩着走;第二是关照瑶瑶,让她天天在福窝窝里过舒服日子…” 这话是拳头,咚的打在獭头儿心坎上。提起了二舅蒋吉祥,獭头儿陡然动了情。二舅是劳模、是烈士;2015年6月3号夜里,二舅领头抢救渡船、驳船上的人和物资,不幸牺牲于洪峰中。黄柏溪地域无不有口皆碑。可不是,乡下重要人物说没就没了,谁心里不是沉甸甸的?不总是有块伤疤在痛?!獭头儿很懂桃花魬这会儿说乖巧话的意思,他是怕挨揍。 但他依然板起面孔、犟着脑袋朝着江面吼出一句:“你小子听好了,记住你赌的咒!瑶瑶打小就是二舅的命根子。你要是把瑶瑶肚子弄大了,小心你裤裆里那根‘胡萝卜’!”然后,自顾拉着瑶瑶大步流星地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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