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闻鸡起舞 于 2018-12-15 17:03 编辑
江路从教育走动到文化单位还是暗自庆幸的，离开了相对封闭的校园环境虽说也有些不舍，但毕竟新的环境更适合于他。除了可以专心知识的储备，全心投入创作之中，更是可以和更多的社会有学问的人有了交往和学习的机会。 他像只海绵一样汲取文学和艺术上的养分，和经历广、阅历丰富的人求经问道共同提高，自觉地关心时事和社会问题，写出了许多有见识的文字，也在很多的报刊和报纸上发表，网上的点击量也越来越多，粉丝群也建立了起来。 当然，也不都是很受启发的人才围绕在他的身边，也有一些让江路感觉有代表性的不堪活着的人。因为有代表性，就把身边的一个活在混沌中的年轻同事写一下，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家庭的爱的缺失和社会的浑浊折射出的人性的挣扎与愚钝。 他叫辛延河，1974年生人，父亲从军在榆林，向往宝塔山和延河水，就给老大起名叫延河的。后转业到了华阴看守所工作，因为添了老二，起名就随意了些，就叫辛河。父亲名讳叫石军，连起来很容易让人叫他新四军，他的父辈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名字响亮而革命。 因为带不了两个娃娃，就把老大延河寄养在老家三门峡靠山根的农村老家，直到工作稳定了，到了八九岁的光景才接老大在身边。 延河说：“我小时候的童年是贫瘠的土地上成长的，也没人搭理我，听话学音说的都是从爷爷奶奶嘴里听到的含糊不清的土话。冬天和老头们靠在墙根上嗮太阳，身边是摇着小尾巴的小猪。望着刺眼的不热的阳光，瞅着老人抽着旱烟偏闲传，饭时候就被奶奶小脚紧撵着回去了。我就觉着光阴很慢很慢，就觉得这辈子就这样的过下去了”。 八九岁爸妈来接的时候，他畏缩在爷奶的身后，怔怔的望着这两个陌生人。死活不愿意跟着叫父母的这两人走，就觉着爷爷奶奶过不下去把他给卖了钱了。爸妈羞愧的低下了头，母亲眼泪婆娑。 他也没有念过书，一张白纸。送到一年级课堂，孩子们都比他小，他也个头不大，还算看不出年龄。老师台上讲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因为标准话他听起来别扭。作业自然没法完成，老交不了作业，挨老师批评。一张嘴，同学们就笑话他那土的掉渣的农村话，于是他就不情愿去课堂了。现在分析一下，就属于自闭症孩子。这种情况是他父母没有想到的。 稀里糊涂念完小学，学校也由于教学方向的改革，小升初对成绩只起到分班平衡学生学业的参考，不能让某个班级尖子生太集中，某个班级全是差生的情况出现。上了初中更是听梦，作业自己抄嫌麻烦，干脆花钱让同学代劳。因为父母觉得亏欠，总是比别的家长给他的零花钱要多一些，甚至比给的弟弟都多。加上父亲是狱警，他的同学中间有长辈因为偷鸡摸狗关进监所的，就因为他和人家娃在一个班上，可以托他父亲给予一些关照和方便，他才有了一种被人需要的优越感。身边总有一帮子学渣围着自己身边转，写作业的，递烟头的，用他的话说，他也曾是社会混混小圈子里的一个头头。 从被蔑视到被日怪的受看重，在少年心中起了一些灵魂扭曲的变化。初中毕业被塞到技校也是父亲费力磨嘴跑下来，在技校自然功课就不怎么要求了，主要和机械打交道，练习切割钢棍，制作小工具等，他还有一阵子很感兴趣的。但的确字写的歪歪扭扭不说，文化课一塌糊涂哦，毕业证也考不下来，父亲只好掏钱买了下来。联系了单位，去没有十几天就不干了，就爱钻在家里有那帮哥们陪着看黄片和武打录像。有时候被逼急了，就说他要出家，离家出走到庙观里看人家道士讲经盘坐。主要是道观有免费的饭食，他到点就把藏好的碗取出来，细心地洗了打了饭就圪蹴到一个僻静处吃饱为原则，也有酣睡过了点误了只好喝些凉水的时候。父母担心这样不是办法，又给找安顿的地方。 曾经安顿在劳教所管理犯罪嫌疑人，结果他有些变态的拿管教所的犯人出气，打得多了就瞄准了一个监所里自己看着不服气的人物，老见那人不言语，旁边的人都很客气。他就害气了。咋，进了监所还这么嚣张，也不打听一下我是谁，上去就用甩拳跳起来砸人家的脑袋，结果人家一避没砸上，倒是结结实实拳头砸到墙上，疼的他蹲了下来。待来再想施淫威，别的同事拉他到一边，悄悄给他说：太岁，你晓得你打的那人是谁？他说，我管谁。同事咬着耳朵对他说，不能打，人家是长坳村黑社会老大呢。他一听，舌头快要掉下里。忙问那咋办？同事出主意，别让人家后头报复你，几天后，人家事情了了以后，买些东西去赔礼道歉。他也觉得说得对。 隔了几天真的带着两个弟兄去赔礼道歉，人家老大倒是很客气，说记不得有这回事。 你说这是干的啥事？干啥啥不行，还爱捅娄子。咋办呀，母亲终日以泪洗面，都怪自己当年没带娃，让娃恨自己一辈子。 后来父亲还是动了心思，把娃放到文化单位可以跟着有修养的人说不定就变性格了。哪里去？就打听到了市上有个文化馆，相对工作量也不多，也不会惹啥麻烦。就托了很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延河塞进了这个文化单位。馆长一问啥都不会，也只好先上班再说。 有了体面地工作，水到渠成延河娶媳妇了。父母不仅给找了婚房，还给小两口买了间地段不错的门面好好过日子。那段时间还比较的正常，练上了画竹叶，跟着左老师学画画，当左老师的书童一般。也学会了上网看社科和人文。有一次，他看到一个高级记者拍下的北京流浪儿童的老照片，就说那娃就是他。他想起来了曾经流浪过的经历。 假若日子就这样的过下去，有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家庭，也算父母可以心歇下了。可是，欲望再一次调动了他不安分和由自卑而萌生的野心。因为大家都有事做，他等同于闲人，势必还是有自卑感的。与新的同事处事难免被轻看，甚至被视为纨绔子弟。他开始找事情打发时光，看上彩票博彩，迷恋上了之后就总梦想中大奖，从此可以吐气扬眉。 因为不好好管家，媳妇也老和他吵架。尤其是卖衣服的钱他也昧了打彩票，媳妇都找过江路好几次，让江路给劝说开导开导，别再像个碎娃一样，没定性。 终于有一次把媳妇气坏了，那时都已经经过了一场调解，媳妇给他半年时间考验。他每天接送女儿上下学倒还称职，可这天又因为琐事被媳妇赶出店来，他转来转去没地方去，心里窜起来无名火，他后来给江路说自己那时候就控制不了似的。再次走到店前就用皮鞋也不知拿里来的大劲儿，竟然把厚玻璃门踢破了。动静大的旁边店里人都出来看。 老婆坚决和他离婚了，他也带不了女儿。父母也觉得他们也带不了。就把店给了人家，算是给媳妇的补偿，他再一次性拿给女儿长到18岁的抚养费。这下没人管了，麻烦就更大了。 浑浑噩噩钻到彩票站，打起来十分钟一开的投注玩法，一天就待在那儿，单位也不想寻他。而放贷的就守在那儿，因为知道他是吃工资的，也不怕他不还。据说一天就借贷了六千元。那可是高利贷啊。很快的他就为了逼债东躲西藏了。一度还跑到老家借钱去，反正是把单位的、他认识的人都借遍了。同事放在办公室的零食，不翼而飞，基本上就是他拿去充饥了。后边住的老太太，他都因揭不开锅借过一二百的。 终于，接受借贷人的指派，去外地当社会骗子去了。走时打了一个月的假，至今三年了，也没见身影。因为上边抓吃空饷，被停发了工资。其母因为悲伤先去，其父也患了重病亡故，皆不见他的踪影。跟他世上唯一的弟弟也不联系。说不定被人卖了器官，倒毙在荒郊野外了。 一个人，社会教唆，父母无能力。其父在世时也有不解，质问于江路：如今的单位咋是这样？人都不见了，也不发动力量全力寻找。至少有所行动一下，帮忙联系联系。 对于辛父的这种埋怨江路也想表达一下他的看法：怨社会和单位貌似正确却有些偏狭。的确好的单位是不允许每一个人拖后腿的，可以教育但也只能是说服为主。大环境是人浮于事，想让个人发奋也是要有天分的，此其一；家庭是每个孩子第一所学校，几乎放弃小孩子的幼年宝贵的成长阶段，缺少爱的滋补和生活常识的培养，和狼孩有何区别，后天再教育也是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此其二；后期又过分溺爱和纵容，没有斩断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员来往，使其养成了好逸恶劳不想干事情的恶习，反而一说就给你吼，只好归结为孩子落下了心理疾病，更不敢去碰他。江路和孟岩曾经讨论过帮助延河解脱困境的问题，假如外边欠的钱不多，就先帮他还完。令其痛改前非，好好跟家人尤其是妻子搞好关系，勤快点，嘴甜点的。包括张副馆长也找过延河，就说你能不能改掉陋习，赔礼道歉给妻子和父母，就凭他三寸不烂之舌，绝对能把你媳妇的离婚念头先打掉，就让延河表态，能不能回去再给老婆认错。延河说已经不行了。 一条生命，没有计划着来，也没有想到的结局就过去了。世界也不知道他来没来过，文化馆的同事们也仿佛没和他有过什么交集（有些人就是借过他钱，有些也还没还），也没人再议论过他。他仿佛不存在似的。是这个社会无情吗？不尽然，是他的爸妈不负责吗？也不全对。是什么？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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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5 15: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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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5 19:43:56
